Konata's blog

拓展人类认知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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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没之城与七海之主

读者须知:

  1. 大概不能转。
  2.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3. 混沌警告!负能量警告!不适场景警告!
  4. 作者喝得有点高,写的东西自己都不一定看得懂,大家用自己的方式理解即可。
  5. 想冲作者就冲吧,不过瘾的话冲海子姐也行。

那个……你听说过鲸落吗?

鲸鱼死后,尸体会一直向下坠落,直到暗无天日的海底。在那里鲸鱼的尸体会作为养料供养海底的许多生物,持续数十年之久。

鲨鱼死后……也会这样吗?

是第几次做这样的梦了呢?我掀开冷汗浸湿的被子,从床上爬起来。

时钟显示现在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可窗外却依旧一片昏暗。在这个东海之滨的国际化大都市,这样的天气预示着想要出门的人有难了。但是我没有这样的打算,因为我是一名虚拟主播。

我趿拉着拖鞋向书房走去。得益于技术的发展,虚拟主播开播时不用洗澡、不用化妆,甚至连换衣服都不用,唯一需要的就是一个清醒的头脑。因此在我等待电脑开机的空隙,我来到了洗手间,用手将冰冷的水拍到自己的脸上。

冷水使我浑噩的精神变得敏锐,也让我再次回想起了那在过去的七天之内不断侵扰我睡眠的梦境:我漂浮在远海的海面上。因为没有了拍岸碎浪的影响,我得以随着波涛上下律动着,仿佛我趴在海洋的胸膛,聆听着海洋的呼吸。不知从哪里看到的,世界上大部分海洋都是没有生命的荒漠,此言非虚。尽管我用尽全力踩水,充斥我视线的也只是无尽的海洋和天空。

电脑开机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回响。是时候开始今天的直播了。

受伤的鲨鱼不顾一切地向浅滩游去,不愿坠入深渊。

巧合的是,我的直播形象,是一个穿着鲨鱼卫衣的女子高中生。

虚拟主播现在也愈发的不好做了。我在做虚拟主播之前,曾经当过一段时间三次元的偶像,虽然在偶像里面我并不是很出色,但是我比起那些从零开始的新主播还是有优势的。只可惜好景不再,随着市场越做越大,越来越多的有才华、高学历、受过专业训练、背后有专业团队支持的主播进入了这片原本平静的海洋,掀起一个又一个的巨浪。

不过还好,在前期我创造了几个梗,现在算是有了一些稳定的观众群。

本来今天的直播,我是打算打打游戏摆烂的,毕竟昨天晚上的噩梦消耗了我太多的精力。但是直播间的粉丝们似乎并不买账,人气一直上不去,礼物和SC更是惨不忍睹,都不够让我吃上一顿体面的晚饭。因此我强打起精神,开始接受观众的点歌。

说到唱歌,我就会想起曾经当偶像的时光……说来惭愧,曾经当偶像时我的唱功就是团里最差的几个人之一,现在成了虚拟主播,我的唱功依然排不上号。我一直都很想看看,那些人是如何在有限的训练时间内将自己的唱功打磨的这么好,顺便学了几十首宅舞,顺便学了日语N1,顺便补了当季新番的。不仅如此,她们无论在面对什么话题的时候都能和弹幕谈笑风生,偶尔脱口而出的安慰变成了金句被四处传唱……她们真的是和我一样的人类吗?

心事重重的我在唱歌时唱错了一个词,弹幕就又高潮了起来。被疫情和经济束缚的一个个灵魂在互联网的每一个角落散发着戾气,将一个又一个域名变成解构主义的乐园,随后看着它们慢慢凋零。久违地,我又一次朝弹幕发了火,但是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明天这直播的切片就会传遍整个B站,直播人气下跌不说,也越来越吸引不到新人了……

可当我嘴硬的话还没说出口,屏幕就熄灭了,紧接着熄灭的是整个屋子里的灯光。我终于用完了账上的最后一度电。

鲨鱼停止了最后的挣扎,不顾一切地向下坠落。

在那次直播过后,我很快就被公司停播了。对此我感到的不是愤怒或是悲伤,而是深深的恐惧。没有了收入,我又能在这座城市里生活多长时间呢?

这座城市闪烁的霓虹无情地嘲笑着我,我想要逃离,去我心中的桃花源。

但当我站在上海虹桥站的大厅中,看着头顶上显示器不断地闪烁,看着列车到站又远去时,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想到了曾经我的虚拟主播顺风顺水的时候,和同事一起做的一次3D直播,我逆流而上,她顺流而下,最终汇合在了九省通衢——武汉市。这是一座适合恋爱的城市,罗小涵、木馨、墨小菊、文芷……这些名字在这座城市书写了许多甜蜜的传说。可惜,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现在的我面对着十八岁的我,恐怕是会被嘲笑的吧。

我想到了曾经偶像时的队友,我最好的朋友。在总选失败后被迫离开上海的她和我在上海虹桥站分别,我目送她登上了北上的列车。她可以离开,但我的家在这里,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我想到了那次旅游时路过的一个平和的小乡村。无论我走到哪里,做些什么,那些上一秒钟还在笑着的村民都不约而同地板起了脸,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直直地盯着我,仿佛我是什么奇怪的生物一般,让我不寒而栗。是啊,我如果离开了这座城,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只能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乡人罢了。

我离开了火车站,坐上了回家的车。看着车窗外我成长、生活的街道,却认不出来它们现在的模样。近些年急速的改造让每一条街道都沉浸在钢架和玻璃所反射的霓虹光辉之中,却丢失了我童年时看到的那一分烟火气。

回到家,电还没有来,我只能坐在漆黑的房间之中冥想。我的父母为了这一间窄小的房子燃尽了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年华,换来了我厌恶的今天。但如果我连这今天也都尽数失去,我也就败光了父母的最后一点遗产。

不知何时,我又一次睡着了。

鲨鱼看着自己下落中的躯体被撕裂,仿佛一切即将迎来终结。

我的梦境总算有了变化。

我不再在海中沉浮,而是被关了起来。潮湿的海风让屋中长出了青苔,甚至附上了藤壶,同时把牢门变得锈迹斑斑。可即使是这样浓烈的海风,已经洗不干净牢中的血腥味。我很想站起来看看外面,但是我不能移动一点点自己的身体。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我架出了房间,我得以看清楚牢中的全貌:留着辫子穿着兵服的卫兵,沾有血迹的走廊,还有走廊尽头的那一间被昏暗的油灯照亮的手术室。从为数不多的窗户中,我得以瞥见旧上海租界那些洋房的一角。

我被架到了手术室,在那里我见到了那位“留了洋的大人”,他头上的辫子与白大褂和金丝眼镜格格不入。自从我进屋之后他就在自言自语一些奇怪的话,我依稀听到了“南海”、“鲛人”、“海战”、“铁甲舰”之类的话语。随后他邪恶的手术开始了,我被绑在了手术台上,他用针管将一种墨绿色的粘液注入了我的右手,紧接着他凑到我的面前,用手术刀在我的脖子上划出一道道仿佛鱼鳃一般的,平行于下颌的伤口。感受到剧痛的我挣脱了捆住我双臂的绳子,从手术台坐了起来。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手术台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张画,这张画想描绘的是医生口中的“鲛人”,但是却是使用西方从文艺复兴之后掌握的空间、光线和解剖学知识画出的。那东西的每一片鳞片、每一块肌肉都是那么的令人厌恶,以至于让我忘却了剧痛,而被恐惧夺走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打湿我枕头的不仅仅是汗水了,相当一部分是我的眼泪。有相当一部分我的头发被我的眼泪和汗水粘在了我的枕头上,看起来在梦中我曾经想通过拉扯自己的头发减轻我的痛苦。想坐起来的我却因为浑身脱力只能倚靠在床头,喉咙深处的瘙痒让我咳嗽不止。原本应该紧闭的窗户不知为何向外敞着,让屋内比屋外更加阴冷。想必正是那扇窗户害的我感冒了吧。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来到公司。虽然直播停止了,但是预定将于下周公开的新个人单曲却需要我进行最后的录音。或许是因为感冒,我在试音过程中一直感觉呼吸不畅。在唱到一个高音的时候,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突破那阻止我呼吸和发声的屏障,但是意外发生了,我从嗓子中咳出了一大摊墨绿色的粘液——正如我在梦中被注射的那种粘液——径直喷在了麦克风上。

我不顾暴跳如雷的录音室负责人,抓起自己的东西逃离了公司。

若天堂沉没在深渊尽头,那么殒落也许是另一种飞升。

不出意料地,公司解除了和我的一切约定,毕竟我现在已经无法履行其中的任意一项。

我去了医院做了最全面的检查,但是除了我的肺中充满了绿色粘液之外,医生检查不出任何病变。我的脱发似乎更严重了,与之相伴的,我的胳膊和腿上开始莫名其妙地痒,每当我去抓的时候,总是会将皮肤抓破。

在失业和疾病的双重打击下,我开始喝酒。最开始只是为了方便入睡以及平复心中的恐惧和挫败感,当我开始对酒精逐渐耐受之后,我就变得每一次必须喝得神志不清方能罢休。像是在嘲笑我一般,每一次喝完酒我的病情就会加重一分。

我开始去听其他偶像的演唱会。这并不是我有多喜欢其他偶像,也不是我有多么怀念曾经当偶像的日子,仅仅是让我参与在人群之中,和人群一起呐喊特别能够释放我的情绪罢了。但即便面对是如此简单的要求,人们依旧会自觉地远离满身酒气,时不时会咳出粘液的我。

我偶尔会想到过结束这样的生活。在某一次酒后,我就尝试举起了手中的水果刀,刀刃水平指向第三、四根肋骨之间,胸骨略微偏左的位置,只要我刺下去,大家就都能幸福了吧。但是我最终还是失去了勇气,水果刀从我颤抖的手中掉到了脚边。

这样摆烂的生活持续着,但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在我自杀未遂的不久之后,一幕惨剧发生在繁华的黄浦江中:一艘观光客船的底部不知被什么东西凿穿了,沉没在黄浦江的正中。除了少数几个水性好的乘客,其余乘客都不幸丧命。据小道消息,打捞上来的尸体不知道被鱼或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啃得面目全非。因为这件事,黄浦江上所有的观光客轮全部停运,所有旅行社不约而同地取消了外滩的游览路线,连陆家嘴的灯光秀都悄然取消了,整条江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只有零散的月光穿透云层照在江面上。

借助这微弱的月光,从梅赛德斯-奔驰文化中心回家的我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我发誓这绝对不是鱼,事实上自从黄浦江开始运行客轮开始就在也没有人见过这么大的鱼,我估计得有一米出头。此外,它的背鳍也和常见的鱼不同,并不是平整地贴在背上,而是如同三叉戟一般耸立。

在这一瞬间我好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躲过人们的视线翻越警戒线来到江边码头,随便开了一艘快艇驶向江心。

当我驶向江心,我才发现不仅仅有一个,而是有很多个这种“东西”在江中游动。我停下发动机后,他们似乎被我吸引了,纷纷向我游来。紧接着啪嗒、啪嗒的声音拍打着我脚下的快艇底部,背鳍挑起的水波在快艇周围绕着圈。面对着大气都不敢出的我,它们缓缓浮出了水面,如同恶作剧一般地,遮盖月亮的云层同时散去,皎洁的月光照在水面,让我看清了它们的样貌——那是与我梦中看到的油画别无二致的怪物,用它那闪着荧光的眼睛整齐地盯着我。

出乎我意料地,它们并没有攻击我,而是用它们的喉咙(如果它们真的有的话)从它们的鳃中不甚熟练地挤出了一些音节。它们发出的音节不像我了解的任何一门语言,但是我却隐隐约约理解到了他们的意思——它们在合唱一首比任何人类文明都要古老的赞歌,赞颂着海底深处那沉没的城市,而我似乎就是这座城市的主人。当我回过神来我已经站上了船头,面对着漆黑的黄浦江水。或许是它们歌声中的悠远和虔诚打动了我,使我重拾起了在人类社会久未拾起的勇气,我纵身一跃跳入了江中。这个季节本该冰冷的江水对我来说甚至有些温暖,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温暖的怀抱之中。在这份温暖之中,我的意识在不断地远去……

七海之主回到了她的宫殿,回到了她的臣民之间。

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于此沉睡的呢?我不知道。

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有一个接一个的梦境。

终有一天,群星归位之时,我将醒来。在那时,人类的一切城市将会被滔天的洪水吞没,而我沉睡在海底的都城将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