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概率论的角度来看,本文有很大的概率纯属虚构,与真实的时间、地点、人物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这篇稿子从临界社刊征文拖到了技法大赛,最终还是决定不投了。因为这篇文章不仅和主题毫无关系,同时投稿的话大概率会被当成精神病。
夜驱是真的好听,推荐大家都去听。
如果你对夜驱或是本文开始共情,请及时寻求专业帮助。
亲爱的各位朋友们:
有很多朋友对我休学这件事表示很好奇,纷纷通过各种方式询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最近的情况、为什么要休学、之后打算怎么做等等。由于大家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同时其中有很多重复的部分,一一回复的话过于浪费时间和精力。因此,我在这里单独写一篇文章,来讲一讲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大家问我的各种问题在这篇文章中都能找到答案。
了解我的朋友们可能知道,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我的精神状态并不算很好。对于这一事实,我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因为去争辩这一事实并不会让我的生活好过多少。在药物的帮助下,我如同迷雾中的潘达利亚,望向这个世界,得到的却只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纯白。在迷雾的包裹下,时间之河得以静静地流淌,而不溅起一片水花。但是相对应地,无尽的虚无带来的是无尽的绝望,这绝望混杂在迷雾中包围着我,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肺部在隐隐作痛。
不知道是哪一天的晚上,我终于厌倦了这样空虚又绝望的生活,在夜色的掩护下爬上了明德主楼的顶楼,在楼梯间坐了下来。在黑暗和寂静中,我划开了自己的皮肤,血液涌了出来。说不清是失血后的脱力还是总算放下包袱的轻松,我就这样半闭着眼靠在墙上,做着浮向云端的美梦。
突然想起的脚步声让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我转向声音的来源,看到了一位站在楼梯中央一半处的少女,由于没有完全爬上来,我们的目光得以平齐。在仅有微光的黑暗中,我们就这样诡异地对视着。然而这并没有持续太久,她马上转身去楼下卫生间,拿了一大把卫生纸回来帮我清理血迹、包扎伤口。在这过程中,我们俩很默契地一句话都没有说——一旦有人开口,说出口的华语一定会使得至少一方变得难堪。当血止住之后,她把我送到了楼下,自己却又坐电梯返回14楼——电梯能到达的最高层。请各位相信我,当时的我和现在的你们一样充满疑惑,但是贫血带来的无力感让我不得不赶紧回宿舍躺着。
之后的一个礼拜,我都在关注着这位突然闯入的神秘人,她每天都会来到明德,坐上那部电梯,前往14楼。终于,在我们初遇的一周后,我终于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坐上了另一部电梯跟着她来到了楼顶。等到楼梯间没有声音,确定她已经到了天台后,我才登上最后的两层,隔着天台门上破碎的玻璃向外张望。她坐在地上,拿出了一罐写满了外文的啤酒,打开喝了一口,又拿出了另外一罐放在了自己面前的地上,向我这个方向瞥了一眼。我下意识地侧身避开目光,却又瞬间意识到自己行为的可笑,推开门走过去坐在了她对面。
在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她率先发起了对话:“不喝一口吗?”
“我最近在吃药,不能喝酒。”“好吧。”她自顾自地开始喝了起来,后背靠在了墙上,仰望着星空独自出神。
“说起来,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来着?”我问出了那个令我无比好奇的问题。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到了我身上:
“你听到了吗?”
她用一个问题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努力思索着如何去回答,可我的耳边除了16层呼啸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
在十秒之后,她似乎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又看向了北京并不璀璨的星空。那一天晚上我们没有再说任何话,她看着天空,我看着她,直到校内的宿舍楼开始成片地失去光亮,我们才离开了天台。
之后的几天,我们依然在这里消磨着时光。她明知道我不能喝酒,却还是每天为我带上一罐。开始的几天沉默之后,我竟然开始在这场景中找到了自己久违的平静,可能是她一直没有在看我的缘故吧。我们之间的对话开始增多了,我开始尝试慢慢向她诉说自己内心的痛苦,她也时不时地给我一些回应,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沉默。
这样的时间持续了大概半个月,就当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她突然联系了我,邀请我去和她社团的朋友一起打桌游。
具体过程我在这里就不再赘述了,总而言之是一场灾难。局促的我被丢进了一群熟人之中,就像被丢进角马群里的一只鹌鹑。我不得不频繁地向她寻求帮助,但她似乎也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我向她搭话的时候她都在走神。在吃完了晚饭之后,我们终于结束了疲惫的一天,两人默契地向着明德楼走去。靠在明德天台的墙上,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之后便又陷入了沉默。
随后我们的生活便提了速:我们在天台静坐的时间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活动,聚餐、唱K、桌游、电影,抑或做点是不那么复杂,但是我们喜欢的事情,在北京的街头徘徊,在森林公园的湖边吹风,一起望向无垠的夜空冥想。但是,无论我们在干什么,我都能发现她或多或少地走神。对此我并没有说些什么,因为我自认为不是一个那么有趣的人,和我在一起呆着经常会感到无聊也是正常的。但是这种彼此之间的裂隙一旦形成,那些躲在裂隙阴影中的思绪就成了滋润好奇心生长的养料。旺盛生长的好奇心终将会冲破裂隙席卷一切。为了保护自己的神智不被这种病态的思绪所吞噬,我选择了在事态仍然可控的时候主动迈出一步。
在另一个于天台相会的晚上,我踌躇着问出了我的问题:
“和我一起玩的这些时间里,你觉得快乐吗?”
她并没有收回仰望夜空的眼神,用一个问题回答了我的问题:
“那你觉得快乐吗?”
面对这个问题,我应该是能在一秒之内给出最正确的答案的。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我内心茁壮生长的好奇心狠狠地攥紧了我的灵魂,让我停顿了一下。没有能够给出答案。她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停顿,似乎我停顿的这一瞬间已经将我内心中的答案尽数奉上。
内心好似被看透的我脸颊透出红晕,象是要掩饰尴尬地,我问出了那个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
“你在走神的时候,是在听什么我听不到的东西吗?和你之前问我的是同一个东西吗?”
听到这个问题,她总算收起了漫无目的的眼神以及嘴角那股似有似无的笑意,正对着我坐直了身子,变得严肃起来。她又从包里取出了一瓶啤酒,摆在了我的面前,手指着它对我说道:
“把它喝了。”
我愣了一下,回想起这个话题我们似乎讨论过。我张了张嘴,想告诉她我在服药期间不能喝酒,但是看着她严肃的神情,我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就这样僵持了一会,我最终还是打开了这罐啤酒,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喝了起来。
她一直注视着我喝完了整罐啤酒。在我放下空罐子之后,她急忙倾了过来,问道:“感觉怎么样?听到什么了吗?”
而此时的我已经没法回应她的问题了。在我喝下第一口啤酒的时,我的感官就变得敏锐了起来。随着酒一点点地被喝下,一种类似于无线电背景噪音的声音在耳边逐渐变大,直至我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那声音仿佛能直达我的大脑,捂住耳朵根本无济于事,我的意识随着音量不断增大而渐渐变得空白。在我失去意识前,我最后的记忆,就是她从惊喜逐渐变为惊恐的表情。
我是在我宿舍的床上醒来的。据明德主楼的保安说,是她将晕倒的我送到了保安处,并且还托保安向我道歉。而当我试图联系她,搞清楚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时,她就像消失了一样,让我发出的消息石沉大海。我的医生对我在服药的同时喝酒的行为很是不满,将我耳鸣的症状解释为药物和酒精的联合作用,并通过增加我药物的用量来试图消除这种症状。随着RUC进入假期,我连在学校遇到她的机会都消失了,只能寄希望于她回应我的消息。
我就在不知是药物还是她带来的不安和烦躁之中度过了假期。一回到学校,我就四处打听她的消息。非常可惜的是,她似乎和我一样,和身边人的交集并不是很多,所以我居然一丁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正当我考虑是否要向公安机关按失踪人口报案的时候,我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邀请,邀请人是她所在学院的院长。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学校里的这栋建筑。和我们学院不同,在我踏入室内的一瞬间我就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沉重,阳光穿越漂浮着灰尘的空气在走廊内反射,仿佛时间在这栋楼内被凝滞在了这一刻。院长办公室内有一面墙被改造成了书架,上面放着各种我认不出名字的藏书以及各种奇形怪状的藏品,使得办公室看起来像是从18世纪的英格兰穿越而来。万幸的是,院长本人看起来是一个现代人。他邀请我来他的办公室是因为他注意到我正在打听那位女生的信息,而那位女生正是他的学生。他向我解释了为什么这段时间内她会音信全无——因为她去了一个偏远到几乎没有手机信号的地方去考察,以此作为她的毕业实习。但是当我问起考察的具体内容时,院长却遗憾地表示出于保密的原因不能向我透露。尽管院长用最和蔼的语气向我保证她的安全,但是我依然觉察到了一丝违和的气息——这里的“气息”并不是指的我从院长身上感觉到他在说谎或是隐藏什么,而是字面意义上空气中的违和感。在这间怎样看都是一间以文科为主题的,被各种各样的书籍所散发的墨水的气味、油墨的气味甚至是打印机墨盒的气味充斥的房间中,我闻到了一丝不属于这里的气味——福尔马林的气味。顺着气味,我的目光追踪到了书架上一个奇怪的收藏品。它的上半部分是一个子弹头形状的玻璃罩,里面充斥着不明的液体,大概气味就是由这液体发出的,让人很轻易地想起医学院中装标本的瓶子。但是它的下半部分却复杂异常,占总体体积不到三分之一的底座却挤了好几个指示灯、按钮、接口,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麦克风。我盯着那个藏品,理工科的本能让我开始思考它的作用,全然没有注意到谈话已经结束,随后我便被院长亲自送出了办公室。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答案,但是不知道她的实习地点的我依旧什么也做不了,更何况院长也做出了保证,我只能安慰自己那些脑海中的可怕想法都只是我的妄想罢了。同时,在我的医生加大药量的治疗下,我的情感开始进一步的变得淡漠,就这样机械地醒来、学习、工作、吃饭、睡觉,得过且过地度过着每一天。我的导师、家长还有身边的同学都为我这一段时间病情稳定、生活规律而感到高兴,但我却开心不起来,一部分是因为药物的影响,另一部分则是我本身的情感也在这样的生活中变得麻木了。如果没有之后这件事的话,我想,我会保持这样的生活一直到死吧。
在一次平常的组会上,我突然收到了她的消息,她说她现在在老地方,想立刻和我见一面。但是麻木的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便和她说现在在开组会,等结束之后再去找她。但是那次组会持续的时间出乎意料地长,等到结束时,夕阳已经快沉入西山之中了,这使得向着明德楼赶去的我格外焦急,猜测着她是否还会在等我。
等到我搭上电梯前往顶楼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当我爬上最后一节楼梯,我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以往我们相会之时,为了方便她仰望星空,楼梯间和天台连接的房间的灯我们从来都不会打开,但是此时却从楼梯间早已被打碎的门上小窗中透出灯光。我毫不犹豫拉门走进了房间,随即看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发黄的日光灯光下,她躺在一个底部带有轮子、两侧带有扶手的不锈钢床上,一动也不动,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的气息——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对这种气息感到熟悉。不锈钢床反射出的诡异的寒光让我有了不好的联想,我缓缓地靠近她。她身上穿着一套我曾经见过的衣服,双眼紧闭,皮肤透出一股不自然的惨白。我伸出手放到她的鼻子下方,却感受不到她呼出的气息,证实了我心中最坏的猜想,让我一瞬间感觉到头晕目眩,随后又陷入恐惧之中,身上的鸡皮疙瘩立了起来。我蹑手蹑脚地查看她的尸体,发现她的额头上有一道切口,这切口从她的前额通过,连接起她的两个太阳穴,随后又隐入了头发之中,让人看不到它的终点。这切口极其隐秘,若非凑近观察,根本发现不了,就像那里本来就有一条缝一样地,切口两边的皮肤对合得严丝合缝,丝毫没有一般伤口会有的皮瓣和皮肤缺失。更为诡异的是,将她的头顶从身体上分离的如此巨大的创口,切开了她的头皮、帽状腱膜、颅骨和硬脑膜,居然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我打开了她被切开的头部,颅腔内空空如也,原本在此处的器官不知所踪,只剩下连接的神经整齐的创面。我深深地陷入了震惊,并不仅仅是因为一位同学在我的身边死亡,同时还有导致她死亡的东西,我无法想象何种的技术能够将对人类而言难度最大的手术之一做的如此干净利落,直到我听见屋门外的天台传来声响。
顿时恐惧如同电流一般从我的脊椎贯穿我的身体,我意识到实施这场“手术”的凶手可能还在天台上,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向外看。而正是向外看的这一眼彻底摧毁了我没有被恐惧摧毁的最后一点神智。在我们原本靠在墙上仰望星空的地方,站立着一个生物。这个生物有着昆虫一样覆盖着甲壳的身体,背后背着一对薄膜组成的翅膀,三对或是四对分节的肢体(取决于是否将靠近头部的那一对看作肢体)顶端有着尖利的钩爪,在它应该是头部的地方,有着一个肿瘤一样的肉球,肉球的表面辐射出许多如同触须一样的肉条,随着其动作不断地蠕动。这个生物其中的一个肢体拎着一个容器,和我当时在院长办公室看到的一样,不同的是容器内部已经装满了液体,在液体中央漂浮着一颗大脑。那生物分节的肢体灵活地拨弄着容器上的开关,不一会,容器底部的指示灯就亮了起来,微型麦克风旁边的指示灯一闪一闪的,仿佛那颗悬浮在液体中的大脑在说话一般。那生物将容器交给了另一个生物,后者拎着容器一跃而起飞到了空中,在夜空中有十几个同样的生物,每个都拎着相同的容器。最开始的生物将容器交出后便向着我所在的房间走来,顿时我吓得魂飞魄散,拉开楼梯间的门向下连跑带跳地狂奔,直奔一楼坐在闸机口的保安。
我语无伦次地尝试向保安描述我在楼顶的所见所闻,并催促他上楼阻止这疯狂的行为,但是保安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认为我只是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疯子,对我的催促置若罔闻。就在我们纠缠之时,保安的目光逐渐发直,呆呆地看向我背后的明德广场。在我刚刚发觉保安的不对劲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我转过身,看到了令我绝望的一幕:一个穿着她的衣服的人平铺在地上,四肢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指向夜空,头颅早已摔得粉碎,她那清秀的脸如同面皮一样摊在地砖上。我只记得看到这一幕后我的脑海中“嗡”的一声,之后发生的事就不记得了。据保安所说,在他抓住我之前我就冲向了她的尸体,在她那帅的粉碎的头颅中尝试寻找她的大脑,就连手被颅骨碎片扎得满是伤痕也在所不顾。直到保安处来了四五个保安增援,他们才能将我从尸体旁拽走,在拽走我的时候,我还举着她头颅中摔碎的组织,尝试向围观群众证明她的大脑已经被取走了,我关于屋顶的所见所闻并没有胡说八道。随后来处理尸体的医生给我打了一针,我便昏睡了过去,保安便趁机将我带回了宿舍。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或许是几个星期,又或许是几个月,除了吃饭上厕所我都没有离开自己的床,仿佛一直约束着我进行“日常”生活的某种东西,和她一起在那天晚上摔得粉碎,我对于生活的期待和目标都和她的大脑一样,被那种神秘生物带走,消失在了夜空之中。直到有一天,我听到舍友说学校对她的死的结论居然是“自杀”,我才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自杀?究竟哪点看上去像自杀了?我无数次地去明德楼找过校长,去苏州街的公安局报案,想要他们重新进行尸检,但是他们说尸体已经被火化了,并且我在法定上和她并没有关系,我不能提出这种要求。走投无路的我尝试在学校内发传单,在社交媒体上尝试唤起热度,但是我的传单被保安全数收回,我的帖子也如同天边的流星,闪耀过后毫无踪迹。由于每天在学校里宣传这些的原因,老师和学生们要求学校领导将我送去看医生,医生认为这一切都是我得了PTSD后的幻觉,但是回到宿舍就将医生开的药丢进了垃圾桶,我知道我那天所看到的不可能是虚假的。正当我走投无路时,我又接到了她的院长的邀请,带着对他还愿意和被全校看作疯子的我交谈的差异,我赴了约。
来到那间复古的办公室,我第一眼就注意到,原先摆在书架上的那个奇怪的装置不见了。我向院长发出了质问:她的死、那种神秘生物和那个装置到底有什么关系?院长没有回答我的提问,而是劝我不要再调查她的事情,因为她的研究属于机密,前不久在她宿舍和院长办公室的资料刚刚被不知名的人收走,我继续调查只会为自己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见我还想争辩,院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也知道你不相信他们的说法,我并不是想要劝你相信,而是想告诉你: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的选择。”
院长的话在我离开之后还一直回旋在我的脑海中。是啊,我可以有一万个理由纠正她的死因,找到人为她的死负责,甚至痴心妄想想要复活她,但是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活着的我而已,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逐渐燥热的晚风中,传来阵阵蝉鸣,或许,这个世界上的我们在她看来就如同鸣蝉一样,是一群为了自己的意义而喋喋不休的人吧,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对充满身边的声音充耳不闻,而去聆听我们听不见的声音了。我不知道那些生物将她的脑子带去了哪里,但我清楚,那里一定没有这些令人烦躁的声音。
当天晚上,我删除了所有为她的死而造势的帖子,撕掉了还没有发出去的传单。和往常一样,带着一瓶酒来到明德楼顶。那天我所看到的铁架床已经不见了,天台和那个小房间恢复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样。我打开酒喝了一口,突然意识到了违和感,仿佛还有事情没有做完。我打开手机,看着和她的聊天记录,猛然间意识到,那件事发生的下午她想见我,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要对我传达。意识到这点的我悔恨不已,或许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她没有说出的那句话了吧。我将罐子中的酒一饮而尽,身边的时间开始变得沉重,于是我靠在天台的瓷砖,倚着微凉的晚风缓缓睡去。
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某种音乐声在我的耳边奏响。这音乐虽然将我唤醒,但它却并不让我因此感到疲惫,而是如同摇篮曲一般让我感到轻盈舒适。我睁开眼,站起身,尝试分辨这声音的来源。令我惊讶的是,这音乐并不来自明法台阶或是世纪馆前的音乐会,而是来自我的头顶,那片深邃又美丽的星空。当我抬起头,凝视着片星空时,音乐声一转变成了激情澎湃的交响乐,仿佛宇宙的恢弘画卷在我的眼前展开,令我一时间看得入了神。我的眼睛仿佛越过了北京的重重灯火,看到了被管污染遮挡起来的恒星、星系和星云,看着他们在我的眼前遵循着自己的法则运行着、闪耀着,整个宇宙完美配合演出了一曲纷繁复杂却又和谐的交响乐。当我的思绪重新回到地面时,我已经明白了,关于她听到的,以及她想让我听到的,究竟是什么。我也理解了,为什么她总会忍不住去侧耳倾听,因为这由宇宙演奏的音乐是在太美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类谱写的音乐能够与之相比。
这时,我发现了一丝不和谐的音律,仿佛有哪位观众在音乐会会场将自己的手机设为了震动,瞬间破坏掉了所有的和谐。我转过头搜寻这震动的来源,它似乎就在我所在的天台这一层。终于我循着声音,在一面跨越两个房间的窗户与墙的夹缝中找到了声音的源头。这是一个如同悬挂着的三角铁一般的,做工粗糙的铁架子,仿佛是用天台废弃的铁丝徒手掰成的,若不是我能听到它发出声音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在夹缝中这个铁架子的下面,我发现了一张叠起来的餐巾纸,上面仿佛是用木炭一般的东西粗糙地画着群山,其中有一座山被圈了起来,在这座山脚下有一个圈,旁边写着一个村子的名字,小圈与圈起来的山之间有一条扭曲的线相连,仿佛是在指示进山的路线。我突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她想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一直有机会听到,只是我一直没有去听而已。
在网上搜索这个村子的名字,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村子和那座山峰的故事:那是西藏高原一座还未被人类登山者染指的山峰,每次有登山者想要去挑战它的时候,都会在途中突发意外而失踪;山脚下的村子时代供养着这座山峰中的“神灵”,认为那些登山者的失踪是“神灵”对他们的惩罚;其中的一组登山者在失踪前曾报告过他们遇到了未知的人型生物……看到这里,我关掉了网页,因为我所获得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我立即向学校递交了休学申请,被我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学校领导层还“贴心”地为我的假期延长了一年。在我休学回家的一段时间内,我跟随一支想要挑战该山峰的登山队进行了极为艰苦的训练,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加入她和那群未知生物,想要加入这篇璀璨的星空,在宇宙的音乐中演奏出我自己的音符了!队长对于我的进步速度感到惊讶,同时对我经常走神感到不满,他说如果我继续走神,我就没法活着回来了。哈!回来!谁想要回来?回到这充满污浊噪音的世界有什么好处吗?等他到了那座山,听到了我们所听到的美妙的音乐,他一定会为如此浅薄的自己感到悲哀吧!
在完成了六个月的训练之后,我们踏上了前往西藏的列车,我这篇文章正是在列车上写出来的。我带上了她留给我的路线图和那个会发出震动声的小东西,我还对它稍微进行了改造,使得它能够发出某种不让人厌烦的声音——我已经被那东西的震动吵醒好几次了。当我们到了雪山上,这个小东西发出的声音会告诉那群未知生物,我也要加入宇宙这恢弘的大合奏中去,请带我走吧!因此各位看到这篇文章的朋友,请不要来找我,因为我已经奔向了群星之间,一边陶醉于这美妙的和谐,一边成为着伟大史诗的一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