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纯属虚构,与真实的时间、地点、人物无关,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 在写这一篇的大部分时间里本人不一定清醒。如果你对内容有什么异议,那就是你对,我错了。
- 其实关于某些角色是有单独的外传计划的,但是一想到正传都写不完果然还是算了吧。
我有一位朋友。作为一位大学生,他简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一米七几的身高,扔到人堆里一眼找不出来的长相,留着比高中的板寸长一点的头发,外出的时候穿着蓝灰黑色的、宽松不显身材的衣服,平时跟随课程表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只是随波逐流地参加集体活动,而大部分时候都一个人窝在宿舍,到期末了去图书馆突击几天,最后得到一个还过得去的成绩。他喜欢会被外人称作“二次元”的东西(但是他自己绝对不会这么说),我所看的几部为数不多的动漫就是他给我推荐的。为此他还加入了学校的动漫社,平时有什么活动也会跟着忙前忙后的。如果不客气地说,那么他的大学生活已经能够被一眼望到了头:如果幸运地遇到了互相喜欢的人,则能成为动漫社内部之后几届学弟学妹羡慕的对象;而更多的情况下,他将会一个人愉快但是毫无意义地度过大学生活,深夜emo时或许会批判一下“现充”们,但也只是发发牢骚,最后拿着差不多的成绩匆匆毕业工作。
但是,他身上还是有着一些不那么平常的点。我在这里说的不平常,并不含有描述历史上的伟人的那种褒奖之意,而描述的更多的是他身上一种“怪异”乃至“诡异”的独特气质。和一般沉迷美少女相关事务的人不同,大部分憧憬着美少女的人最终的希望都是和美少女谈一场甜蜜的恋爱,或许有部分性欲旺盛的人只是单纯被美少女所蕴含的性魅力所折服,而成为欲望的奴隶,但比起他的那种沉溺,给我的感觉都是好上百倍。他似乎只是单纯地沉迷美少女的形体本身,具体来说,就是那一具人形的躯壳而已。他的这种单纯却又令人费解的崇拜是如此的狂热,以至于在我们私下里的聊天记录中除了他分享的一位又一位愈发完美无瑕的美少女和他狂热到近乎失去理性的发言已经别无他物了。我原本以为他这爱好只会停留在私聊的口嗨之中,最终随着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而渐渐被冲淡,融入他的人生中去,但是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的这一观点,乃至他的人生,都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这一系列事件的开始是两个月前他带我参加的一场神秘仪式。
两个月前的某一天,我忘记了是星期几,在我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他突然神神秘秘地来找我,说有一个好东西让我也见识一下。说完,他从包里拿出了两件深红色的斗篷,要我和他一起穿上。这斗篷穿上之后显得很长,比一般冬天穿的斗篷式的睡衣还要长,下摆几乎拖到了地上,兜帽的部分很深,以至于穿上之后视野并不算很开阔。穿上斗篷之后,他要我跟着他走,任凭我怎么向他打听我们要去的地方和要干的事情,返还给我的都只有兜帽遮住眼睛之后诡异的笑容。
我们离开宿舍楼之后一路走到了百家廊,这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即使是对于深秋午夜的人大来说也显得过于诡异了一点。而到了百家廊之后,我不得不怀疑人大的行人都集中在了这里——有二三十个身穿和我们一样的深红色斗篷的人三五成群站在百家廊面前的广场上。在我开口问他这到底是要干什么之前,人群突然向高出地面的百家廊正中聚拢过去。我立刻收起了想要闲聊的念头,和他一起随着人群前进。当人群紧紧地聚拢起来看向百家廊正中时,我才看到人群动作的原因:一个穿着和我们一样款式的斗篷,只是斗篷颜色为纯黑色的身影从后面的石子路飘然走进了视野,动作丝滑到如同制作精良的电脑动画一样。那身影飘到台阶正中,略微低下的头抬起看向我们,原本藏在兜帽阴影中的面容露出了洁白、光滑如同汉白玉一般的下颌线,与惊人的白对应的是嘴唇鲜艳的红,勾勒出一幅浅浅的蒙娜丽莎的微笑。我的脑海中如同过电一般地想到了这幅面容的主人——顶着偶像光环却又迷雾缠身的我们学院的交换生,尤希尔。
按理来说,大学之间进行学生交换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世界知名的马萨诸塞省的顶级学院的天之骄子不顾一切地想要来我们RUC的名不见经传的信息学院来交换就显得有些可疑了。但是真正可疑的部分还不仅仅于此,据与尤希尔同组的柴老师心腹小胡同学来说,尤希尔每次来开组会都没有公开分享过自己的研究成果,导致他们组内部也都在疑惑她到底是来研究什么的。学校中也有不少关于尤希尔的风言风语,不过全部是在捕风捉影罢了。究其原因,尤希尔的非同寻常的外貌在其中起了不少作用。从远处来看,尤希尔看上去甚至不像一个研究生,更像一个误入了大学的高中生,但是凑近看,就能看到她天人一般的面容,那是如同世上最顶级的画家花费数十年一笔一笔精雕细琢出来的面容,每一道线条都堪称是世间最精密的造物,作为高加索人种却不显得形销骨立,而是多了几分东方人特有的柔和。最为关键的是,她似乎患有白化病,这使得她的肌肤如同雪一样洁白剔透,能够透出其下细小的毛细血管;同时她的一头长发也是雪白的,和我们因为缺乏营养而枯死的白头发不同,她的白发则更像是有光在其中流动的光纤,能够以白色的头发显露出生命的活力;被传说最多的是她的眼睛,因为缺乏黑色素,她的虹膜是如同鲜血于其中荡漾的红宝石的红色,瞳孔深邃而有神,以至于有和她对视灵魂会被吸走的说法。与人相遇时,她总是会露出一副淡淡的安静的微笑,结合上她的外貌,她因此被大家取了个外号,叫做“兔子小姐”。不过在私底下,她的狂热粉丝会将她叫做“兔子魔女”。
在一阵沉默后,尤希尔似乎是确认了今天的参与者。随后她清脆又空灵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今天轮到谁来接受母亲的恩惠?”
在我还在努力理解她所说的话的含义时,一个穿着深红色斗篷的身影走上了台阶。来到尤希尔面前,他取下了自己长袍的兜帽,兜帽下的面容让我偷偷吸了一口凉气。一个巨大的、可怕的胎记几乎完全覆盖了他的整张右脸,让他看起来像《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钟人。但是尤希尔却好像完全没有被吓到,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地张开了双臂,“来进入母亲的怀抱吧!”一双洁白纤细的手从纯黑色长袍下伸出,捧住了那张布满胎记的脸。几乎是在同时,那张脸的主人的表情一瞬间变得震惊,旋即又变得柔和,仿佛正置身于大理石的豪华浴池中,享受帝王般的待遇一样。紧接着,那双美丽的手和那张丑陋的脸似乎起了什么反应,他们二者的边界似乎变得不再清晰,就如同巧克力香草冰激凌逐渐融化一般,两具不同的肉体就这样长在了一起,从外面看已经完全看不到尤希尔的手,只有手腕的部分唐突地从脸颊出伸出。我被这一违反生理学常识的事情震惊了。这时,尤希尔的手和那张长着胎记的脸的融合似乎到达了顶峰,那张脸的表情也已经进化到超凡入圣的地步,那张脸突然喊道:“我看到她了,我们所有生灵的母亲!”我身边的深红色斗篷们突然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同一句话。为了不被发现,我也赶紧蹲了下来,继续看着台阶上的进展。
台阶上又传来了尤希尔那清脆空灵的声音:“母亲听到了你的心声,她会将你拥入怀中,并且赋予你新的生命!”原本站在尤希尔身旁的深红色斗篷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支雕刻有奇特样式花纹的匕首,用力插入了那张布满胎记的、融合了尤希尔手的脸。令我没想到的是,匕首插入的地方没有血留出来,脸的主人也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没有大喊大叫,而是像是刚从美梦中被叫醒一般,享受的表情逐渐变得失落。尤希尔旁边的深红色斗篷握着匕首,开始切割那个人脸上的胎记,随着附着胎记的皮肤逐渐被剥离,我并没有看到露出皮肤下面的肌肉或是骨骼,取而代之的是类似尤希尔手上颜色的皮肤开始如同流动的液体一般填补了割下的胎记的空隙。随着切割的完成,尤希尔的手也似乎从他的脸上被剥离了出来,还是那么的洁白纤细,脱离了尤希尔手的那位同学的脸则慢慢愈合,看不到任何一处刀口,非但如此,他的右脸上彻底没有了胎记的痕迹,皮肤变得甚至比一般人还要光滑细腻。这一宛如神迹的现实血淋淋地摆在我的面前,让我开始质疑自己的眼睛和精神。
尤希尔猛地举起了双手,她白皙的手一手提着刚刚被割下来的、带着胎记的面皮,另一首攥着奇特的匕首,向着台下宣布:“母亲重塑了他的身体,让他获得了新生!”接着她转向刚刚被割下半张脸的小哥,问道:“你是否愿意将你的血肉献给母亲?”台上的小哥被这一问刚刚从神游状态恢复,连忙虔诚地一边点头一边回应道:“愿意,愿意!”尤希尔旁边的红斗篷两人抬着一个大桶走了上来,尤希尔随手将脸皮扔进了桶里,一边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很好,因为母亲也需要你的血肉!”一边拉过了小哥的一只手臂,用匕首滑过了手腕内侧桡动脉所在处。和刚才不同的,鲜红的血液如同泉水一样涌了出来,随即在尤希尔的引导之下尽数流入了大桶之中。随着小哥脸色逐渐苍白,尤希尔对着小哥的伤口轻轻一吻,血流就如同被关上了水龙头一样不再流出,而小哥的手臂也光洁如初,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样子。这时台阶下的红斗篷们开始骚动了,向着台阶上涌去,争先恐后地用匕首划开自己的手臂,将自己的血液注入大桶之中。我可没打算来一次义务献血,于是准备拉上我的朋友走人,但是没想到他已经冲上台阶上去了,我只好注意着人群的视线,慢慢地向后退离开人群。在我脱离了人群准备转身回去时,我不经意的一瞥让我第一次看到了黑色兜帽下尤希尔的双眼,如同发着光一样在黑漆漆的兜帽下直直地盯着我,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了头顶,不知道是怕她认出我来还是想到了她的眼睛能够摄人魂魄的传闻,我急匆匆地别开了视线,逃跑一般地回到了宿舍。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敢向我的朋友提起这件事。直到我在临界的冬日庆典再次看到了他,他就如同变了一个人一样,身上的赘肉消失无踪了,原本油腻长痘的皮肤也变得清爽了起来。冬日庆典上的他一身cos装,与动漫社诸多大佬谈笑风生,游刃有余地穿梭于人群中,完全看不出曾经那个宅男的样子。结合此前我所看到了,我顿时有了大事不妙的感觉,连忙把他拉到一旁质问他。
令我惊讶的是,他对我倒是完全没有隐瞒,将这一段时间自己的精力和盘托出。和我想的一样,他领我去的那次之后他还是一直在参加那个神秘的活动。理所当然的,他也得到了“母亲的恩赐”。据他所说,当他和尤希尔的肉体融合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圣洁的光芒,和一位端坐在光芒中,浑身穿着黑纱的,圣母一般的“母亲”。据他所述,当时他的心中只剩下了一种感觉,那就是如同小时候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哭着回到家在妈妈的怀中被妈妈安慰的感觉,那感觉是如此的真实,以至于他被匕首分开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在我们聊完准备分开的时候,他问我身为同一个学院的,能不能帮忙调查一下尤希尔。和其他虔诚的信徒不同,他并不是单纯地垂涎于“母亲的恩惠”,而是对于尤希尔的“神迹”非常好奇。他认为,这是老天赐给他的机会,让他真的有机会成为一位完美无瑕的美少女。虽然我震惊于他的想法之疯狂,但是面对着对我苦苦哀求甚至要下跪的他,我还是答应了帮他获取更多尤希尔的信息。
但是这任务对我来说并不算容易,特别是我们还不属于同一个课题组,平时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直到某一天,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
某一个周五,我因为要赶论文而不用去开组会,从而留在了实验室。据小胡同学说,他们组也去开了组会,我就潜入了尤希尔的办公室中。作为麻省顶级学府的交换生,尤希尔不用和我们一起在一个大办公室中找一方自己的工位,而是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这一点真是帮了大忙。出人意料的是,尤希尔的办公室竟然和恶一般人的办公室没什么不同,除了座位正中的电脑就是散落在各处的研究资料。有些研究资料看上去有年头了,是某些古老文献的复印版的剪报。来不及一张一张仔细阅读,我便开始翻找她的抽屉。抽屉中同样塞满了生活和办公用品,正当我打算放弃的时候,抽屉角落的一个神秘的圆盘吸引了我的视线。这个圆盘比硬币大上一两圈,和背后带别针的徽章差不多大,看上去和周围的工业化切削出来的不锈钢和塑料格格不入。圆盘上雕刻着一个神秘的形象:一个穿着草裙的肥胖的无头男人盘腿坐在一个高台上,双手高举张开,每只手掌上长着一只眼睛和一只伸着舌头的大嘴。我盯着这个奇异的形象出了神,直到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圆盘,将荒诞奇异的形象转到了背面。
我惊恐地看着尤希尔红宝石般的双眼,她的脸上一如既往地平静。沉默许久,她空灵却温柔的声音娓娓道来:“同学,你要知道,有许多人都有很多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过去,我也不例外。”她的眼睛仿佛要将我的灵魂吸入其中,“但是有些时候,窥探别人的过去是非常危险的。你永远无法想象你将要看到的是什么。”说着,她将圆盘重新转到了正面,无头男人的形象再一次朝向了我,他双手上的双眼直视着我,使我的内心焦躁不安。似乎是对尤希尔故作玄虚的不满,抑或是对未知力量的过激恐惧,一股无名邪火从我的内心深处涌起,在愤怒的驱使下,眼前的尤希尔和办公室开始变形,办公室似乎变成了长有可憎的盘根错节的枝桠的原始丛林,而尤希尔那精致的面容则长出了白色的毛发,她血红的双眼开始变得邪恶,而她的耳朵开始疯狂变长,带有微笑的嘴角则肆无忌惮地裂开,露出其中满嘴丑陋混乱的尖牙,此时她的形象与其说是兔子,不如说是披着兔子皮的老鼠。我心中累计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双手掐住了面前可憎生物的脖子,恨不得马上将其置于死地。这时身边的一切都恢复了,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掐着尤希尔的脖子,试图将其掐死。而尤希尔的脸上则并没有恐慌,只有一丝无奈的苦笑,我连忙将她放开,这时我才注意到她已经将那块圆盘收了起来。
知道自己差点犯下大错的我不敢再出声,和尤希尔一起离开了她的办公室。在半路上,我们遇到了开完组会的其他人,我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走到小胡同学身旁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这时,我们组的博士师姐从楼梯上下来,我才注意到我们组也开完了组会。尤希尔看到了我们组的博士学姐之后,一直平静的脸严肃了起来,拦下了准备下楼的师姐,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说。这两人一见面似乎气氛就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在这气氛的压迫下,我和小胡同学只能先行告退。但是在下楼的时候,我还是隐约听到了尤希尔那空灵的声音,很生气地似乎在指责师姐“不应该给他们这种技术”、“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力量”、“不要再玩火了”。我尝试去问小胡同学,但是他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能悻悻离开。
之后的几个星期,我犹豫着应不应该和我的朋友说,还是应该告诉他我并没有找到什么信息。在我忧郁的过程中,没想到他先发来了消息。消息很短,但能看出来他显然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状态。在消息中,他说自己已经大概明白了尤希尔和她的教团的秘密,还说自己已经找到了成为美少女的办法,只是在寻找“合适的素材”。读消息读得一头雾水的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联想到最近学校保卫处发出的学生失踪告示,结合我看到的东西,我还是提醒了他一下要注意安全,在此之后,他便没了消息。
此后接连几个月,我的这位朋友音讯全无。而我也在期末周的忙碌之中没能想起他的事情。直到期末周结束,临界动漫社的大佬找到我,问我有没有他的消息,我才意识到他不见了。
意识到不对的我立刻开始了寻找。他的宿舍离我并不远,但是当我到他宿舍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似乎将大部分东西都搬走了。据他的室友说,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在宿舍住了。他的某一位舍友回想起曾经帮他搬过东西到静园的某间房子。重新找回线索的我连连道谢,离开了他的宿舍。赶到静园他室友说的地址,没想到在那里已经有人在守候了。等在那里的人一头亮丽柔顺的金发,披着仿佛上个世纪美国黑帮电影里面的大衣,蹬着一双小皮靴,看到我的目光也看向我朋友的房间,两眼放光地凑了上来,向我伸出了手。她自我介绍了一下,她叫珍妮弗,也是美国来RUC交换的,目前正在调查一些发生在这件屋子主人身上可疑的事件,问我认不认识这间房子的主人。虽然我心中觉得她也很可疑,但我还是告诉了她这里住的是我的朋友,他很久都没有消息了,我很担心因此来看看他。珍妮弗往一个便签本上不知道记了什么,转头就问我她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有没有其他进去的方法。此时我心中对于珍妮弗更为怀疑了,担心我的朋友招惹上了什么外国间谍,连忙否认。珍妮弗思索了一会,从便签本上撕下来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告诉我如果有什么发现就找她,就在我的注视之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送走了珍妮弗之后,我开始犯了难,因为我确实没有办法能够进去。正当我在楼梯间踱步时,隔壁屋子的人回来了。回来的人并没有从口袋中掏出钥匙开门,而是警惕地盯着我,之后从门口的配电箱中取出钥匙开了门。这一点突然启发了我,我连忙开始在门口的各个角落寻找他可能留下的钥匙。终于,我在某个旧手办的底座下面发现了藏着的一把黄铜钥匙。我将钥匙取了下来,打开了门。
进入房间,从空气中激起的尘埃来看,至少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踏进过这间屋子了。一进门是一个摆着餐桌的小餐厅,紧挨着厨房,从厨房堆积的外卖盒子来看,这里的主人似乎不怎么自己开伙。餐厅的尽头,两扇门通往两间卧室,但是其中的次卧已经被改造成了一间完全的书房,摆着巨大的书柜和巨大的书桌,我的调查就要从这里开始。我将他书桌上每一片能找到的纸都读了一遍,时间跨度从一千年前的阿拉伯帝国到大革命的法兰西,再到维多利亚时代英格兰的某个不知名河谷,最后到了上个世纪的美国东海岸。在我读完这一切之后,我的大脑已经接受了远远超过其能处理的信息量。这其中的各种繁杂的线索指向了某种神秘信仰,似乎就是尤希尔的教团使用的那种,和某种操纵生命的邪术的关联。但当我读完了不知是科幻小说还是历史记录的文字之后,我发现我还是不知道我的朋友去了哪里。于是我转变了方向,开始寻找资料以外的,与众不同的东西。
得亏书房并不是很大,很快我就有所进展。我找到了一本类似于日记,但又不太像日记的,类似“行动计划书”一样的东西。从扉页他的描述来看,此时他的精神状况显然不是很稳定,他觉得在互联网上有某种“赛博生命”正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才弃用了便利的手机和电脑,将“行动计划”记录到纸上。可惜的是,我从这份“行动计划”中能看到的东西也极其有限,在整篇计划书中,他只描述了两种行动,“采集材料”和“进行实验”,时间跨度从我们最后一次聊天开始到考试周前,似乎有着某种规律,他的最后一次行动上写着“最终素材获取”,时间竟然是在午夜。收集什么样的材料会在午夜呢?我思索着,这时,我注意到了这看似日常的房间的一丝异样。
最开始,我只是隐约感觉到了什么,还没有仔细分辨具体是什么东西,这种感觉就已经让我毛骨悚然。我尝试集中精神仔细分辨,得到的结果让我更加恐惧:那是一种气味,一种绝对不会出现在普通人家里,并且绝对不会与“生者”相关联的气味——福尔马林的气味。可奇怪的是,我走遍了每一间屋子,也没有找到这气味的来源。在我将屋子中各个角落翻了一个遍之后,我的目光聚焦在整间屋子我唯一没有动过的东西,主卧室的那张对于他一个人来说大的出奇的双人床上。
我掀起了双人床的床单和褥子,发现和我预想的一样,这并不是一张钢架钢丝床,而是那种老式的,床板下安装有储物空间的木头箱子组成的床。彻底去除了床上的所有东西之后,我掀开了床板。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木头格子,小的有拳头那么大,大的则和键盘差不多大。每一个木头格子中都露出来一个绳子组成的提手,连接在不知道是玻璃还是亚克力的盖子上。紧接着,被好奇心驱动,我做出了在这一天之内第二错误的举动——我提起了一个木头格子中的提手。
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四面透明的材质粘成的,类似直立的小水晶棺的容器,安装在直径大一圈的木头底座上。容器内部充满着透明的液体,根据气味来看大概率是福尔马林。液体中悬浮着红白相间的某样东西,为了看得更清楚,我将其转了180度面向我。但当我看清楚其中的东西时,我却吓得差点将手中的容器扔到地上。我所看到的是一只悬浮在溶液中的人类的眼睛,因为我旋转的举动,这只眼睛在容器中和容器外的我对视上了。惊魂未定的我连忙将容器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原处,生怕打破它导致里面的东西流出来。放回容器后,我连忙离开了充满木格子的床,鬼知道剩下的格子里都是什么东西。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到书房拿起了写着“计划书”的小本子,看着上面“采集材料”的时间节点——似乎与学校发布的学生失踪时间非常接近。我不敢再往下想了,复原了床板之后把本子扔回了床上,但却无意之间将某样东西从本子中甩了出来,那是另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和我刚才看到的家门钥匙不一样,它太小了,也缺乏家门钥匙那么多的细节。由于我不知道这把钥匙所属的门通向哪里,于是我将这把钥匙带在身上,离开了这间我希望自己从没来过的房间。一边下楼,我一边思索着这把钥匙可能用在什么地方。也许是我思索得太过深入,不知不觉间我走过了一楼的楼门口,走下了这间公寓楼的地下室。这里的地下室和地上一样分成了一间一间的房间,但是与地上不同的是,这里的门锁并不是地上的那种防盗门锁,而是搭扣配上挂锁的简易的门锁机制,可能设计者觉得地下室没什么东西需要保密吧。我盯着门上的挂锁,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也找到这里了吗?”
我吓了一跳,手中的钥匙掉在了地上,旋即被声音的主人捡了起来,正是我才刚刚见过的珍妮弗。她拿着钥匙,歪着头,以一种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我,仿佛在嘲笑我想要摆脱她的努力。我还没有来得及问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她就已经开始拿着钥匙一间一间房子尝试了。见状,我也只能跟着她,免得她找到之后把我关在门外。
地下室的房间并不是很多,珍妮弗不一会就找到了正确的房间。打开门,一股闷热的腥臊味的风扑面而来,仿佛踏进了卫生管理不好的动物园一样。映入眼帘的房间并不大,大概只有一个宿舍那么大,但是混乱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地面上、墙上到处都是颜料涂画的狂乱的符号,覆盖于其上的是各种干涸的暗色不知名液体留下的痕迹。在房间的角落,一根铁链一头拴在墙上,另外一头拴在墙角的某个不知名物体上。珍妮弗看了我一眼,从大衣口袋中掏出了手电筒,点亮之后向前走去。我心中顿时涌现出不好的感觉,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着我跟着她向前走去,事实证明,这是我今天最错误的决定。
在房间的角落中,铁链的另一头拴着的,毫不夸张地说,是一个纯粹的怪物。它和我们常见的生物一样,都有着四条腿,其中的两条向前,剩余两条向后。和腿配对的是,这个生物在长条形的身体两端有着两个不同的头,一个明显是猫的头,而另一个明显是狗的。它的整个身体就像是将一只猫和一条狗分别从腰部断开,之后对向接起来一样。两半身体的连接处,更是长满了意义不明的增生组织,在其中能看出不少未发育成熟的肢体和器官的形状,就像将许多婴儿扔进粉碎机,再将吐出的碎末涂在接缝处一样。这只动物明显死了有一段时间,整具尸体散发出不详的恶臭。这残酷的景象对我的冲击甚至比刚刚在楼上还要大,刚刚或许只是恐惧,现在则如同脑子里被人塞进了许多没有用的东西一样,闭上眼脑海中只能重复无意义但凌乱的线条、色块,它摧毁了我正常思维的能力。而珍妮弗则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密封袋,尝试将这只怪物装进去。在发现由于铁链拴着其中一个头而做不到时,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手术刀,在我震惊且恐惧的眼神中开始切割起这个怪物。我实在看不下去面前狂乱的解体盛宴,于是就趁着珍妮弗专心“工作”的时候偷偷离开了这里。
当我回到宿舍,并且恢复正常的思考能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在这段时间里,我在静园的所见所闻如同噩梦一般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刚开始,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报警,让国家机器来处理我理解不了的事情,而到最后我都已经不再纠结,反而开始质疑起我自己的神智是否正常,我今天看到的东西是真的吗?还是只是我喝多了在宿舍做的噩梦?当我快要以这种方式和自己和解时,我鼻腔里残留的恶臭味又时刻提醒着我这一切的真实性。待到我的思绪被折磨到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之时,唯一能让我继续思考的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我胸腔中如火焰一般燃烧着的好奇心:我的这位朋友究竟去了哪里?他这样突然消失,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呢?只有这样,他才会一点消息都没留下就消失。这时我脑海中划过他笔记本扉页中的文字,才想到他可能已经不再信任互联网了,即使他留下了消息,也不能像QQ和微信这样马上送到我这里吧。那这样的话,他会怎么尝试联系我呢?像珍妮弗一样写纸条吗?那我们可能这辈子都找不到他了……思索间,我的目光凝结在了我手机上的某个APP上。这个APP和QQ、微信什么的不一样,它是由国外运营的,并且代码是完全开源的,所以据称拥有极好的安全性,缺点是只有翻墙才能够使用,这也是为什么我几乎找遍了所有接收信息的方式却没有看它一眼——谁会在大难临头的时候还想着翻个墙再发消息呢。但是经历了这一切的我看来,这种违反常理的举动在他这种精神不正常的人身上似乎就能说通了。于是我连接上了翻墙软件,打开了这个APP。
由于翻了墙的缘故,网速并不是很快。在加载进度条转了无数个圈之后,我总算收到了来自他的消息,发送时间正是他行动计划表最后一项“最终材料获取”的午夜。令我意想不到的是,这条消息竟然是一条视频。我将视频下载了下来,开始了播放。
视频中的元素非常昏暗,只有手机闪光灯照到的一点地方能看到东西。看起来视频的拍摄者似乎是在某片树林中一边跑一边拍的,目之所及只有树木的根部和他的双腿,耳边只能传来他的喘息声。忽然,整片树林的地面就如同通了电一样,开始发出强烈且诡异的红光。看到红光的一瞬间,视频拍摄者仿佛放弃了一样,坐在了某棵树下,耳边传来他慌张的声音,正是他在对着话筒说话:“听我说,哥们,我失败了,不要再接近尤希尔了,她是——”话还没说完,沉重的声音就在拍摄者的背后响起,紧接着画面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嘎吱嘎吱的背景音,仿佛在碾碎什么多汁的东西一样。视频就这样迎来了结尾。
看完了视频,我仅剩下的最后一点由好奇心驱动的思考能力也已经丧失,我只能呆呆地看着宿舍楼外已经没有叶子的树林,一阵风吹过,惊起了树林中一群乌鸦。